封面pid:100789528 画师:おめぐ 侵删
【资料图】
【碧蓝档案中长篇同人/架空世界观】魔王的龙师/背离者的残影(序) - 哔哩哔哩 ()
【碧蓝档案中长篇同人/架空世界观】魔王的龙师/背离者的残影(一) - 哔哩哔哩 ()
【碧蓝档案中长篇同人/架空世界观】魔王的龙师/背离者的残影(二) - 哔哩哔哩 ()
三
蓝发的女性踏过了今夜的刺客,两只顺从的宠物,衔着已没有反应的魔导合金躯干,朝着自家主子的方向拖行;拴有锤矛的魔道具滴下像是蜡油的流痕,泼洒在她长度超出衣物下摆一截的箍状裙撑上。
她打量着这个纠缠了自己同伴有一阵子的家伙,身后响应传送魔咒的符文还烁动着暂且没那么快消散的光芒。
“这个家伙,也是鹫眼会的吗?”她问向自己褐色肌肤的同伴,“他的身上没有看到组织的刺青。”
“不......其实在我刚到这儿的时候,就看到他拧断了另一个魔械的脖子。”伊织否定了蓝发女性的猜测,“而且这个破铜烂铁刚刚还说,自己是受另一个雇主所托,前来活捉我们所有人的。”
她踹了下这个说话云里雾里的铁东西,要是没有这个飞来横祸,自己本来不用在这个冷清的夜晚冒这么多的汗。
“有受伤吗?”
“没有,他一直喊着说自己的雇主要活的,所以就算有那种看起来挺吓人的刀,但跟我对峙的时候都是以格挡为主。”伊织拾起了已被幽焰溶解至只剩握把的手枪,“连子弹都是用魔能驱动的......哦!对了!她们两个!”
伊织赶紧一脚踹开背后已经变形的大门,快步走到了刚刚被击倒的两人——她听见了平稳的呼吸声和轻鼾声,那个铁东西刚刚确实没有说谎。
“呼......还好他说的是实话,怎么会有做事这么奇怪的家伙。”
“睡着了?”蓝发女性脚边的影犬凑过来嗅了嗅,“也是被那魔械开枪打中的吗?”
“嗯,被他特别迅速地放倒了,刚刚他一直在强调自己的子弹能治失眠......”在精神紧绷过后,伊织一屁股坐到地上,“我总觉得这家伙跟以前那群机械蟑螂不太一样,亚子,要不要把他拖回去严刑逼供下?”
蓝发女性扬起了刺客的脑袋,他上半身的发声器官仍没有想插话的打算。
该揭晓下这一位的身份了,天雨亚子,因能驭使狼犬的魂灵外加上曾经在帝国的身份,而被唤为影犬女爵,当自己的挚友——日奈,带着一个长着翅膀与龙鳞的陌生男人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,她便毅然放下了自己还留有的权利与地位,赴往“以诺之序”组织从头开始的重建。
“哎,可是刚才那样一扑,恐怕他的核心已经被烧报废了吧。伊织,你干嘛不早说啊?”
这种带有意识体的半魔导造物,亚子即使再翻看了下还是不太明白内部的构造,而刚刚没有实体的偷袭,也并没有卸掉覆盖得很全面的合金阻隔物。
“你好歹跟我说在这车厢留了后手啊!你操控他们俩突然扑过来,我哪里反应得过来啊!”
“再说了,我马上就要把他打倒了,结果被你抢了功劳。”
伊织说话的语气有点冲,那两个冒着影焰的仆从瞬间对着她龇起了牙,发出了不太愉快的低吼声。
“可我刚才已经看到他抬枪比你更快噢。”
亚子招呼着仆从将魔械刺客翻了个面,她能感觉到这躯干残存的魔能正以明显的速度衰退,不出几分钟就会像死去的人类那样,空留下一具冰冷的躯壳。
“可我……算了,麻烦死了,只要今晚别再出乱子就好。”
伊织再次把视线扫到那个咽了气,或者说核心熔毁的对手,她很不想承认,可在一个星期前那辆肆意投掷爆弹的幽魂马车的衬托下,她的脑海也突然冒出了一个突兀的念头——如果重建的“以诺之序”组织能有这样的力量推动,那自己和那位殿下,能不能在那些从未停息的纷争中获得多喘口气的机会。
“这家伙真的没救了?”
“魔能衰退的现象跟以前那堆即将完全报废的玩意一样,我想是没救了。”亚子对伊织说,“怎么了?伊织,你还希望这家伙陪你多玩一会?”
“才没有!要是刚刚再多套几句话,说不定我们就能知道他的雇主是谁了。”
“反正肯定都是妨碍殿下的家伙,一并铲除就是了。”
亚子不以为意,从帝国高层开始以叛国罪对她们一行进行全面通缉后,她已经听腻了各路杀手被缚后哭天喊地的招供或是编造而出的苦衷;在经过时间的消磨后,年轻的女爵已不想把多余的善意与耐心,匀给那些总想着将挚友置于死地的仇敌,以及他们用于干脏活的工具。
“说的也是,自从开始为了那个目标四处作战后,我们遇到的荒唐事已经够多了。”伊织倚在了列车座位的旁边,有些疲倦地吁了声,“说是为了填饱肚子结果到处袭击酒馆的疯子,还有到处乱嚷嚷着要当恶人、时不时搞出大爆炸的白痴……现在又来了个满口谜语的机械杀手,整个帝国感觉都见不到一个正常人了。”
“有那种从不把时间放在正事上的帝王,还有那群总是望不见眼前路的政派......帝国会变成现在这样是必然的。”
亚子的表情没有什么起伏,脚下的影犬倒是摆动着脑袋发出了奇怪的呜咽声;曾经眼看秩序将起,安定终临,一切却都因狭隘与无为之人的譖害而付之东流,当自己的殿下被视为叛徒并剥去了功名与职权时,尚存侥幸的期望也在那刻一同碎去了。
“呼......算了算了,反正‘以诺之序’最重要的几个人都还在,虽然平时累的半死还很容易受伤......”伊织打起了圆场,最起码现在的情况肯定要比那场所谓的裁决更好,“但最起码我们可以明面上去反抗帝国了,亚子你都不知道之前我多少次想去抽那群帝国高层的脸。”
“嗯......是啊,虽然那个被殿下称为‘老师’的家伙平日老爱干些不着调的事情,又把自己的过去藏得严严实实的。”亚子也有些感慨地说,“但没那个家伙,和殿下的再度重聚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......”
“要感伤还是等回去之后吧,列车不到一个小时就到站了。”伊织再踹了下没有反应的铁家伙,“这东西你打算处理,亚子?”
“按往常那样,丢给濑名当搬运伤员的御傀术材料吧。”亚子想了想之后说,“最近伤员数量激增,就算有‘老师’和千夏他们帮忙,还是需要再多些人手来缓解压力。”
传送符文的光芒闪烁的频率有些加快,仿佛在用这种可视化的方式催促自己的绘制者回到之前的位置,在简单的交待后,亚子便准备暂时和同伴作别。
“该回去和殿下汇报了,自己接下来小心点,伊织。”
她招呼了下自己的跟班,可却发现刚刚还顺从的它们,忽然一同将没有眼瞳的双目转向左侧的列车窗台,锋利的獠牙尽显无疑,还发出了警惕的低吼声。
“嗯?怎么回事?” “......有声音,越来越近了!”
伊织率先听见了荒凉戈壁上传来的诡异动静,她赶紧架起步枪,打算循着声音发出的位置进行射击,可那动静势不可挡,高速逼近的影子紧贴着列车视线的死角,让伊织只能看到个亮着强灯的黑色轮廓;与此同时,已经许久没有动静的铁东西,竟毫无征兆地以反重力的方式腾空站起,哑光脸孔闪起了血红的移动轨迹,一拳砸穿了最近的那扇窗台后便纵身跃出,容不得伊织与亚子一点反应的时间。
“什么?!这......” “开什么玩笑?!”
“我等的就是这个时候,猎人。”
伊织开了枪却放了个空响,也在同时她看清了那个忽然逼近的玩意究竟是啥——一辆正几乎以全功率燃烧晶石燃料的黑色摩托,极为稳当地接住了自己的机械体骑主;在握住车把的那瞬间,他毫不犹豫地抽出了插在摩托边侧的预备用枪,在高速行驶的同时,打击报复式地冲着车厢内连打出了两个弹巢的无实体魔弹。
“亚子,趴下!” “该死的,这家伙刚刚明明已经......拿下这个家伙!”
影犬在号令下冲出窗台扑向刚刚的手下败将,可已拥有座驾的魔械也不想再纠缠下去,将弹药由沉眠切换为禁锢咒能后,就把那两只幻影狼犬打了回去;一个左向猛拐,他直接赴往那个近乎是垂直的土坡,并在彻底逃之夭夭前,留下了自己的致辞。
“伊织队长,还有那位新来的亚子小姐,感谢你们差点就让我能彻底休息了,真希望将来能以朋友的身份和你们聊聊!”
“我很期待下次的会面!但请记住,魔械在躲避猎人和猎犬的时候,照样也会假死这一招!”
被扩音的笑声到达人类能接受的临界值,伊织忍着耳膜的胀痛想赶紧打爆那个猖狂的机械畜生,可列车与摩托的相向而行,只给她留下了个看不清的黑色墨点,并很快就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。
“哎!让那家伙给逃了!”伊织狠砸了座位边的木桌,“那副油腔滑调的讨厌样子,下次再见到你我一定要把你拆成十几块!得赶紧联系最近驻守的那几个部队,把他拦截下来!”
“算了,伊织,既然这家伙没造成什么伤亡,就先别去管他了。”
亚子叫住了伊织,有些无奈地摇晃着提灯,将两个四脚着地的侍从化为黑影收回其中。
“最近其他区域的小股部队也不断骚扰我们的布防,我们能用的人也很少,大家没什么精力去把注意放在这种事上了。”亚子说,“他的目标应该不是跟鹫眼会那样瞄准列车上的东西,刚才我通过视界咒观察的时候,也觉得他好像很忌惮把其他无辜的人卷进来。”
“而且......”亚子捡起了那枚被扯下的魔械部件,“看这手法,角落的这台魔械,应该不是你开枪击毙的吧,伊织。你平时都是只锁定核心位置一枪击毙的。”
“是他干的没错,但那又怎么样,说不定是黑吃黑呢。”
伊织烦躁地问道,可在无意间复盘刚刚战斗时对方说过的话,她又回味出了些信息。
“不过,他好像有说过自己也正在被鹫眼会追杀,而且悬赏金额貌似还很高的样子......”
“而且万魔殿方面雇佣过的刺杀者,在做事方面也不会像这铁皮人一样有那么多规矩。”
亚子补充道,换做之前,那些揭下了帝国通缉令的鬣狗,对“以诺之序”的大家发起进攻时可不会考虑最终的目标是死是活。
上至拥有魔能贯城炮与翔空炮舰的地方军阀,下至自制枪械在暗处伺机而动的龌龊歹人,对他们来说,只要能取得一点微不足道的信物作为领取奖赏的证明,那其他的事情,也就不是他们桃核大的脑仁所能承担思考的部分了。
“总觉得我们会不止一次见到这烦人的家伙。”伊织看着亚子用暗影包裹住了那两支熔化了一半的左轮手枪,她需要这东西作为情况说明的证据,“虽然感觉他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动手,但下次的目标又不知道会是我们中的哪一个。”
“还是先汇报给殿下吧,目前比查清对方身份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处理,剩下的等明天会议的时候才做决定。”
距离传送符文彻底失效已不到半分钟的时间,亚子摊开右掌往车厢的壁上稍微再灌入了些咒能,好维持回到本营时的传送稳定。
“车程没剩多少了,自己多注意些。”
“知道了知道了,哎,感觉今晚又没法睡好觉了。”
望着同伴消失的身影,伊织把自己的配枪放在桌上,仰望着那个被枪林弹雨冲刷后,只剩个支架还孤零零荡在空中的昂贵吊灯。她并不是个悲观主义者,只是最近的局势,总是在往自己的肺部涌入更加浑浊的空气,让她不得不老是这样做来缓解自己的压力。
“总觉得事情越变越大条了......”
......
与此同时,另一侧,帕泽尔镇,原镇守官的府邸。
之前因交火而被轰碎的窗台只得到了最低程度的修补,习习晚风还是会从那些未被遮蔽的间隙吹入屋内;原被奢靡地毯披覆的橡木地面,因无声过客的轻拂泛起了鱼鳞状的水波褶皱——只在夏季才会现身于清澈水潭的仰月红莲,在这个与习性完全相悖的季节与生长环境里,却顺着魔法施展者的旨意,为办公桌前的地面笼上一片飘散着宁神香气的殷红之象。
各类事项的汇报仍是在桌上堆成了连绵且没有沟壑的山脉,已占领城镇的战报,物资的补给状况,稳定局势的各项提案,就算有亚子等人的协助与那位“老师”在身旁不时的指点迷津,已成为了反抗者领袖的日奈,仍是超负荷地抗着统御秩序的一切工作。
所幸的是,在连续三日近无休眠的事务处理后,她终于算是暂时拥有了一个能享受到相对完整睡眠的夜晚,即使她仍执意于在伊织汇报物资转运情况后再去歇息,可那位“老师”还是稍微动用了些小伎俩,自作主张地让日奈这位得意门生,提前进入了睡梦之中。
室内绽放的莲花不过是个幌子,当那花香弥漫之时,才是这场戏法的重头。习惯坐在床边的半龙男性为毯子再附上了些安神的气息,确定日奈不会着凉后,才轻抚了下她的头,准备走出这个房间。
“老师……等等……” “……啊,我在,怎么了?”
“老师”有些怀疑今夜的魔法没有发挥作用,回头的时候看见日奈依旧没有睁开睡眼。
“……你今天也要出门吗?”
“呼……是啊,炼金用的皇泪石没有了,在我去买东西的时候,你要好好看家噢。”
还好,日奈只是在说梦话,“老师”也顺着她的梦话说了下去。
“……那个,一定要早点回来啊。”
“那当然了,还是跟之前一样。” “吱呀——咚。”
“老师”很轻地合上了房间的大门,这样的魔法还能再持续半小时左右;守在楼梯转角处旁的另一个人已等候了有段时间,在听到房间被关上门的声音,她也合上了手里有些袖珍的书本。
“这儿灯光有点暗,在这看书对眼睛不太好啊,千夏。”
“老师”对着那个梳着潜麦色双辫的少女说道,城镇不稳定的供电,让大厅的灯盏只能发出平日里一半的亮度。
“不好意思,稍微花了点时间。”
“没关系的,老师,日奈殿下能好好歇息,比什么都重要。”被唤做千夏的少女表示理解地笑了笑,“我隔这么远都能闻到那股花香,老师你哄殿下早点睡觉的方法可真多呀。”
“这种魔法原本是沼泽边的巫师,为了引诱一些难见的活物作为炼金材料,而用花香作为媒介来迷乱他们心智的伎俩。我只是以此为契机进行了无害化的改良。”
男人向对方坦诚道,魔法最终达成的功效,其实也和使用者的主观动机有必不可分的联系。
“殿下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受噩梦所困,我只好用这种方式来强行扭转她的梦境了。”
“是因为那场毫无道理的裁决吗……殿下虽然嘴上很少再提起,但心里还很在意的啊。”
没有公平可言的裁决,似乎也不配再使用这个与正义如影随形的词汇;再度举起秩序之旗的统领,当梦境将无数过往的碎片重组为一副拼贴画时,就算伤痛藏匿得再深,许多记忆仍会恶毒地一次次再度撕开逐渐愈合的痂痕。
“可能要让她真的放下这一切,我们每个人还都得再加把劲。”“老师”瞧了下千夏改窄后的游侠短裙,上边还残留着一片暗红色的血渍,“最近千夏也辛苦了,给伤员和被波及到的居民疗伤一直都没歇息的功夫。这么晚来有什么事想汇报或是需要帮忙的吗?”
“今天下午在通往威尔伯肯镇的列车站台上,确保路径安全的小队抓到了个举动很反常的女孩。”千夏回答说,“她浑身脏兮兮的,随身携带着一把已经损坏的短枪,见到盘查的队列很慌张地撒腿就跑,跑的时候那个布包里还有我们的画像跟着一块飘了出来,看起来是直接从那些通缉令上剪下来的。”
“嗯......如果是作为杀手的话,心理素质还怪差的。”“老师”摇头笑了起来,“大约多大?”
“只看身高的话估计也就十二三岁吧,她在盘问的时候一直支支吾吾的,很多问题都没法答得上来。”
千夏停顿了下,然后继续说出了对方可能会感兴趣的内容。
“她随身携带着一本很奇怪的书,散发着很诡异的气息。她无论如何都不肯交出来,我觉得那说不定是老师你一直在找的东西。”
“老师”的菱形瞳孔忽地扩张而开,他对这个消息的突然到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。
有样东西,他确实花了不少的时间去寻找,所以对于有关它的各种传闻与信息,“老师”都会亲力亲为地予以确认。
“那个孩子在哪?”“老师”仍保持语气上的轻松。
“老师您之前交代过犯人不能严刑逼供,所以负责审讯的同伴只把她关了起来。”
“很好,麻烦千夏带个路吧。” “嗯,好的,老师跟我来”
男人大步流星,随着少女的步履迈向宅邸出入的大门。
……
小女孩惊恐地瞪着自己的一对眼睛,刚从半困半醒的状态缓过神的她,不经意间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,在油灯的光芒下逐渐朝着自己牢房的方向靠拢。
“辛苦了,接下来交给我吧。千夏,麻烦你在外边稍等一下。”
“老师你确定不用我陪你进去吗?我担心她……”
“没关系的,只是陪她好好谈谈,别忘了我是个聊天高手啊。”
过道另一侧传来了男性青年与少女的说话声,就从影子的高度来看,前者的身高要超出后者整整一大截;在打消了同伴的顾虑后,那个长着对坚韧的墨绿色翅翼、在身高衬托下显得略微清瘦的深夜探访者,隔空打开了那道刚刚还被死锁的铁栅门。
“晚上好。这么迟还不睡觉,可是很容易长不高的啊,小妹妹。”
今夜的囚徒打着冷战,往着墙皮已有些剥落的角落缩了缩。她的手里还死死搂着那本封皮厚实的典籍,而男人光是隔了一段距离,也能感觉那本书从里而外蔓延开的晦暗气息,让这个狭隘空间本就不高的温度再降几分。
坏消息,男人光是通过一瞥与一感,便立即判断出这孩子身上带着的这本书,并不是自己所要寻找的目标;眼神飞快地闪过一丝失望后,男人还是盘腿直接坐在了牢房内的石制地面,并操控微风托起自己不希望脏掉的大衣下摆。
来都来了,分外旷达的心态驱使着他找这个还未睡着的小丫头,陪自己随便侃侃;至于话题是天南海北还是别的什么,能稍稍消磨下时间就行。
“既然睡不着,咱们就随便聊聊吧。”
合拢的翅膀像披肩一样,慵懒地搭在男人的肩膀上。他没有进一步去接近对方,只是十分平和地等候着对方回应自己的提议。
微小的砂砾被扔了过来,男人的翅膀向左轻扫,弹开了这毫无威胁的袭物。对于这种不太友善的任性行为,他的脸色仍没有任何的起伏,只是打了个清脆的响指,在食指上唤起了药丸大小的魔法聚合体。
“唔?!呜——!呜——!”
短视的挑衅行为在望见男人打出的魔法后戛然而止,蹦不出任何求饶词汇的呜咽显得分外的无助。小女孩下意识举起那本书籍想作为抵御不知名魔法的挡箭牌,可在指间抛出的那股能量却像是被赋予更高智慧的林间萤火,直接飞进了小女孩没有成型词汇的嘴里。
“唔!呕——!!!”
近乎要灌穿天灵盖的呛人药味霸占了嗅觉与味觉,小女孩躬起身子干呕起来的瞬间,一枚混沌的黑点像坐滑梯式地从喉口跃了出来,在空中翻腾几圈后,它便消失在了用于通风的铁窗之后。
“好、好难闻啊!熏死人了!差点就要窒息......诶,等等,我,我怎么又能说话了?!”
“缚喉,通灵类魔法常见的一种反噬现象。”男人自言自语着一个魔法名词,然后扭头对外边的同伴说道,“千夏,这孩子可以说话了,能麻烦帮我打瓢水过来吗?”
“嗯,好的老师。” “你、你刚刚喂了我吃了什么?!”
“没什么,只是帮小妹妹你解决一下讲不出话的毛病。”
面对对方还在不断咳嗽的诘问,男人也是如念诗般慢悠悠地解释道。
“虽说通灵术能与当前所处环境的死魂灵们进行交流,可总是难免有些别有用心的家伙会趁机凭依在施咒者身上。”男人接着说,“如果意志不够坚定,那就会对人体造成各种负面影响,其中无法说出成句的话,只能像婴儿一样咿咿呀呀的状态,这种就被称为缚喉。”
“老师,你要的水。”
“有劳了。”男人接过了另一位少女递过的水,然后放到了那个脏兮兮的孩子脚下,“把水喝了吧,要不然那种味道会持续到第二天早上。”
“我不要。”她倔强地踢了下木瓢的握柄,水洒了些出来,手指直接比划向千夏的方向,“谁......谁知道里边有没有下什么可怕的毒药。我在通缉令上看过她!她喜欢用毒药折磨找她疗伤的病患,而且还喜欢调配各种药剂严刑逼供犯人!”
“哟,这倒挺稀奇啊千夏,帝国这次又编排出新的谣言了。”在一阵大笑后,男人伸出自己的利爪为同伴盘点着她被强行安上的事迹,“之前那个版本是什么来着?哦想起来了,说你研制出了不限时说出真相,就会让五脏六腑爆炸的超级丹药......”
“真是的,老师别记住这么无聊的事情啊。”少女赶紧叫停了男人颇有兴致的回想,“帝国的这群家伙,就算要编故事,怎么还老是爱选这种重口味的题材......”
“哈哈哈哈哈,对不起对不起,只是每次听到那些煞有介事的胡说八道,我都觉得还怪好笑的。”
男人赶紧赔笑着向同伴道了歉,可因荒唐话语而激起的笑意还是留在嘴角不肯消散。按照帝国完全把控住的舆论宣传,原“以诺之序”组织的四位主要成员,那可真算是拉上绞刑架几百次都没法赎清所谓的罪责了。
“虽然我们根本不会那么做,但是呢小妹妹,如果我们真想杀了你,那根本就没必要挑在这种地方。”男人接着向对方阐明自己并无恶意,“再说了,既然都要对你动手了,那我还有必要在你临死前,多此一举地帮你治好这个小毛病吗?”
“可是,那些格黑娜帝国境内都传言说......”
小女孩还在犟嘴,可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,有些呆滞地看向地上被洒出来的水渍;男人尽力保持友善的态度直视着她的眼睛,从刚刚对眼的瞬间,小女孩就觉得他莫名有种长辈特有的威压感。
“传言不一定可信,当别有用心的引导成为了源头,那不管再怎样澄清,能让事实重回清澈的也只是被单独舀出的一两瓢。可整体舆论的洋流啊,却会将污浊扩散到更为久远的地方,不知多久才能彻底稀释。”
男人低颔着首,又是一声意味深长的笑声。
“所闻不一定为现实,小妹妹。”
“老师......你可能,得稍微讲的通俗易懂一些。”
千夏在后边提醒了下有些文青病发作的男人,虽然在平日不多的闲暇时间里,她很乐于去和他讨论这些有些晦涩的词句,但现在,明显并不是时候。
“说着说着又得意忘形了,不好意思。”男人见小女孩云里雾里的模样,决定还是换个话题,“小妹妹是今天刚到这儿来的吗?”
“呃,嗯、嗯......”
药草的气味实在熏得不太舒服,小女孩含糊回答着,踌躇着想捧起那瓢映着今夜月轮的清水。
“如果你真不放心,那这水我干脆替你喝吧。”男人故意装作要把水瓢取回来的样子,“刚好今晚我也挺渴的。”
激将法有成效了,眼见男人的龙爪伸了过来,小女孩咬了咬牙,还是抢先一步把水全都灌进了自己的喉咙里。水瓢被扔到了地上,她还在用这种幼稚的方式,来彰显自己不是个任人欺负的沙包。
“怎么样?感觉好点了吗?” “唔......嗯。”
苦味被冲淡了许多,现在除了嘴唇还残留微涩之外,男人今夜的义诊对象感觉精气神都比刚进这间牢房前好了一些。
“现在,我们可以聊聊了。千夏,麻烦你记录下吧,人类的文字我到现在都写得不怎么好看。”
“好的。那么,小妹妹你能回答下刚刚的问题吗?”
千夏站在男人的背后,相对拘谨的性格,使得她不习惯像另一位同伴那样席地而坐。
“我是今天刚来到这没错啦......”对小女孩而言,信任还是战胜了猜忌,“你,你们真的不是来抢走我的书的,没错吧!”
“你是说这本有些旧的通灵术抄本?”男人指了指被抱在胸前的书籍,“这种东西也不过是以前一些魔法学院会使用的老教材罢了,在他们被更换之前,我已经翻过非常多遍了。”
“可是老师,那本书所散发的气息......”
“灵魂类魔法使用久了难免都有遇到这种问题。”男人继续为千夏补充着她未知晓的学识,“通灵术最重要的步骤为引魂和离魂,如果后者没有妥善处理,那么这些未被请走的灵魂,就会依附在施咒者的魔法道具上,这跟缚喉是类似的道理。
“我想这本书原来的主人,恐怕在施咒的时候也有过几次疏忽吧。”男人接着说,“小妹妹,你在路途上应该有使用过这本书上的咒术吧?”
“算......是吧,当时有一群强盗在背后追我,为了摆脱他们我就翻开书随便挑了几个咒语念了。”小女孩有些懊恼地说,“后来虽然赶跑了他们,可我也突然就变得没法说话......”
“你没有系统地学过通灵术,对吧?”
“......最起码通灵术,我确实没学过啦。”
小女孩抱着膝盖把自己缩成了一团,对她来说这趟路途真是多灾多难。
“格黑娜境内越来越乱了,而你看起来也不像是本国的居民。”千夏问道,“为什么要挑在这种时候来呢?”
“因为,我和妹妹之前一起经营着一家旧书店,专门收集那些比较老的魔法书还有一些比较有历史的魔法道具。”小女孩仍有些惊魂未定地解释道,“我平时负责收货,然后妹妹负责看店,我之前几次来格黑娜都没出过意外的!谁想到这次竟然......啊真是的,我不甘心!不甘心啊!以前都挺顺利的,这次怎么这么倒霉啊!”
精神恢复了,那也就有底气在那大声嚷嚷起来,男人对着千夏耸了下肩,然后示意她接着问下去。
“格黑娜如今到处都是帮派斗争和赏金猎人,一点防备措施都不做就来这儿,也太冒失了吧?”
“本来是有的,妹妹在临走前有给过我一个月石护身符,说能够应付普通的袭击。”小女孩气愤地摘下了她的兜帽,露出了金麦色的长发和炸起毛的猫耳,“可是我不小心在旅馆吃饭的时候弄丢了嘛!肯定是哪个扒手趁机拿走了!”
“这本书就是你收到的货?”男人追问道,嘴角咧起了有些忍俊不禁的幅度。
“本来还有一些的,可是被强盗追杀的时候我扔得只剩最值钱的这本了!它们真的太重了啊!”
“先是遭了扒手,然后又有强盗追杀,我好不容易要踏上回家的列车了,结果......你们又要把我送进这里吃牢饭,今天真的太倒霉了!”
在她不断控诉着老天对自己有偏见的时候,男人才刚发觉小女孩的鞋子在逃跑的时候还掉了一只,御寒的长袜上不仅破了好几个洞,还沾满了草芥和泥巴。
“那你身上那把破枪和这些画像又是怎么回事?”
千夏已经笃定这个倒霉蛋和所谓的杀手并不沾边,可保险起见她还是再提起了这件事。
“我......在用那些咒术打晕了强盗后,随便捡了把他们掉下来的枪,还有一个能装得下书的背包就跑走了。”
小女孩被戳到了痛处,哀嚎的声音更大了。
“当时情况紧急,我也没仔细看包里还有什么,直到上车检查的时候我才发现里边有这种通缉令一样的画像,帕泽尔镇如今又是你们的控制范围......如,如果我在检查的时候掏出那些东西,那肯定会被你们当刺杀者的啊!”
但凡她能在路途上把东西翻出来看看,男人哭笑不得,对着有些莽撞的猫耳女孩直摇头。
“所以,你当时拔腿就跑其实是想赶快把这些东西扔掉?”
千夏放下了随身携带的钢笔,她也觉得这种解释未免显得过于神经大条。
“对啊,不然还能有什么理由?”小女孩反问道,“后来你们一看到我跑走了,就全都一股脑扑过来。你们下手真的好狠啊!那时候感觉胳膊都快被你们拧下来了!”
“……千夏,你觉得呢?”男人把眼睛眯成一条缝。
“以前组织还在的时候,比这更夸张的理由也不是没有啦……”
千夏觉得这样的解释虽然不太符合常理,可再转念一想曾经还有在铁轨中央搞爆破只为挖掘温泉的犯罪团伙,她忽然觉得这世界的逻辑,完全是靠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衬托而成的。
“我想,既然没出现什么大问题,咱们就可以直接放她回家了。”男人先表示了可以无罪释放的意见,“真琴应该也不会雇佣这么小的孩子当间谍。小妹妹,你的家是在威尔伯肯镇?”
“我和妹妹的店铺就开在那儿。你真的要放我回家?”
“可是到那儿的车程,就算是早上搭上第一班车,也得到傍晚的时候才到。”男人说道,“我怕小妹妹你这差劲的运气又会突然出现些事情,所以明天我护送你回去——你应该,还没在天上飞过吧?”
“老师,你要亲自带她回去?”千夏有些为难地问道。
“嗯,能在天空飞的话就可以抄很多捷径,早上七点出发,往返一下不到十点我就能回来了,不会花很长时间的。”
男人炫耀式地张开双翅,一阵风瞬间席卷在这狭小的空间内。
“而且我想能把控住这种店铺经营的,对魔法还有信息流通这方面也有比较深的了解,这孩子的妹妹说不定是个天才魔导师,也许我要的东西她能知道一些消息。”
“妹妹确实在魔法掌控这方面比我稍微厉害些……可我也不差啊!”小女孩不服气地说,“明明是第一次接触的通灵咒术,我不也顺利地施展出来……”
“咳咳,嗯……”男人干咳了两声,他用尽量不尴尬的方式提醒着对方刚刚是谁医好了她的小毛病。
“那老师是按刚才说的那样,明天七点出发吗?”
千夏已经知晓了男人决定亲自走一遭的目的——他不肯放过任何探寻那样东西下落的机会。
“嗯,不知道明天殿下会不会睡得稍微久一些,如果是这样的话,就麻烦千夏你替我传个话吧。”
“喂,喂!我还没有答应呢,你们怎么就替人家擅作主张了啊!”
小女孩看不惯这两个陌生人的自说自话,赶紧抗议了起来。
“那你自己坐车回去?”男人的语气并不像是在询问。
“不要!今天已经够倒霉了!”小女孩叫道,“我只想快点回到家里去……不管了!只要我能快点回家就行......”
“你现在不觉得我们是坏人了?”男人挑起眉间,像是早知道会是这种结果。
“强盗可不会帮我治病......我觉得,最起码你们这群叛乱者,要比他们强多了!”
“咕——!!!”
空空如也的胃发出了求食的呼喊声,话音未落,小女孩赶紧捂住了自己整出不少动静的肚子。
“......你多久没吃东西了?”千夏也有些忍不住笑地问道。
“早上之后......我几乎整个下午都在躲追杀。”小女孩瘪着嘴。
“现在可能只剩些干面包和淡菜汤了,可以吗?”
“什么都好啦,我现在饿到连沾了椒盐的树皮都吃得下去......”
“那这次我去拿吧,刚好还可以用魔法稍微热一下。”男人抖擞着站了起来,他高大的身形使得烛光只能映出他的下半身,“千夏,这儿就麻烦你稍微帮她擦擦了,顺带看看这孩子身上有没有需要疗伤的地方。”
“好的,老师。”
……
过了一小会儿后,男人拿着食物回到了这里,刚好看见了自己的学生,正用魔法操控着药草,擦拭着小女孩的腿部。
“哈哈哈哈哈,好痒啊!别挠我的脚心!”
“这就是最后一处了,还好都只是小擦伤。”
千夏轻轻捻动,那些因被完全吸收了功效而枯萎的小撮药草,像灰烬一样散落在地,
“老师,您回来了。”
“你的晚餐。最近物资配给这块有点跟不上,所以稍微寒酸了点,别太嫌弃啊。”
男人把温好的食物刚拿给了小女孩,她便立马抢过碗勺大快朵颐起来,不到两分钟的功夫,这顿迟来的晚餐便被解决得干干净净。
“啊~~,太好了,我感觉整个人又活过来了!”
“晚上就盖这个睡吧。”男人卸下了自己特大码的外套,“怎么样,这位小姐姐没你说的那么糟,对吧?”
“嗯!我又不是个笨蛋,别人对我好不好当然感觉得出来啦!”小女孩的态度彻底来了个大转向,“那个……很对不起刚刚这么说你们!果然妹妹说得没错,格黑娜境内很多人都喜欢胡说八道,你们肯定都是被陷害的对吧!”
“幸好这世界还是有明事理的人啊……”千夏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。
“不错嘛,悟性还挺高。”攻心替代逼供获得了大获全胜,男人有些得意起来,“要不是目前形式还比较严峻,我确实是不介意再收几个像这样的学生。”
“所以,你真的是老师?按理说魔龙不是向来瞧不起我们人型生物的吗?”
半龙形态的男人和小女孩的认知有些差距,使得她不禁发问起来。
“所以我才被整个族群视为叛徒了啊,因为我是个异类嘛。”男人对过去付之无奈一笑,“至于老师这个称谓……如果你不喜欢,想叫魔龙还是大蜥蜴什么的我都无所谓就是了。”
“那还是叫老师吧!如果明天你想在我们家的书店多光顾会,我会让妹妹给老师打个折的!”
“那我就先谢过啦,明早七点我们准时出发。”男人回头示意着千夏,“时间不早了,千夏也回去歇息吧,可能明天还是会很忙啊。”
“老师也是,明天殿下那儿就交给我吧。”
千夏顺从地轻点了头便先行离开,过道传来了她沉闷的脚步声;男人刚迈向大门,可后边又传来了那孩子的喊声。
“诶,等等!我还有个问题!”
“还有什么问题?”男人问道。
“老师你刚才说过的,那个希望让我妹妹帮忙找的东西是什么来着?”
“这个嘛……”
男人没有回头,收起了自己有些占体积的翅翼走出了监牢的大门。
“我在找一本……以前不小心丢掉的书。”